你一定要练出破它之法,为我争口气……” 江元早已泣不成声,紧紧的拥着花蝶梦,哭叫道:“师父!师父……我答应你……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这个老婆婆恐怖的脸庞上,带着了一丝安慰的笑容,渐渐地僵冷在江元的怀抱里。 一阵急风,吹落了片片枯叶,传过了江元断肠的哭声。 这个仁慈而又冷峻的老婆婆,像个母亲似的抚养了他一生,现在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了! 江元紧抱着她的尸体不放,他泪水似已流尽,也再听不到哭声。 他只是来回的摇晃着,喃喃自语:“师父……我不报仇……我不报仇!” 第二天,就在这座石洞的左前方,有一座新坟。 墓前一块石碑,上面有用宝剑才刻成的几个大字: “恩师花蝶梦之墓 弟子骆江元泣筑” 在墓头之上,有一个长衣青年,他双手轻扶着墓碑,虎目泛泪,默默地在追忆着。 江元确实伤心已极,从他晓人事起,便是在这个老婆婆的怀里,十余年来,她就是他的惟一亲人,现在,她已到另外一个世界了! 我以后还能与什么人相处呢?江湖上都是我的敌人,难道我要他们了解我、爱护我? 想到以后必需要去接近那些可恶的人,他倒毋宁死去。 我绝不离开这里!我要守着师父的墓,一直到我死了为止! 可是那枝红翎呢?师父最后的遗命,要我把它取回来,我一定要做到! 师父又说不准我报仇,不准偷盗,那我怎么取到手呢? 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,交织在江元的心中,使得他无所适从。 他恨不得立时找着仇人,把他们千刀万剐,可是却不能违背师父的遗命,再说他也不忍心离开这座坟墓。 失去了花蝶梦似乎失去了他的生活方式,他不知道他一个人,应该怎么生活下去。 他似乎觉得,只有永远不离开这座坟头——但即使这样,也无法稍减他孤独之感。 这时候,有一个女孩子的影子,慢慢地在向上面移动。 她穿一身玄黑的长衣,头上包着一块同色的丝绢,迎风飘摇,显得异常优美。 当旭日的红光,照到她的脸庞时,才看清了,她竟是在黑夜提灯探坟的铁蝶。 当她爬上了这一大片绝地的时候,已经看到了江元的背影。 铁蝶犹豫了一下,轻声叫道:“喂!有人没有?” 江元正在悲痛沉思之际,闻声转过了头,见是铁蝶,当下点了点头,迟缓地说道: “啊!原来是你……” 在花蝶梦未死之时,铁蝶曾奉师命来过一次,所以他们可以说已经认识了——虽然彼此还陌生得很。 这座新坟,却给铁蝶带来了莫大的疑惑,她轻轻地移动了一下身子,问道:“这…… 这座坟是谁的?” 江元头也不回,失常地摇着手,用痛苦的声音说道:“你不要问……这与你没有关系!” 铁蝶慢慢的走近来,这个年轻人,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,当铁蝶第一次与他见面之后,就深深地被江元吸引住了。 由于江元一言不发,铁蝶也只好沉默下来。 她静静地站在江元身旁,好奇地注视他的背影和那座新坟。 她心中忖测道:“这到底是谁的墓呢?他为什么这么悲痛?” 她想不透这些问题,更想不透江元——他是一个如此难以了解的人物! 晨风习习,吹得人有些寒凉,江元双手扶着墓碑,把头埋在臂弯里,身体不住的来回摇晃,发出了喃喃的呼唤和祝祷,但却听不见他说些什么。 铁蝶也感到很悲哀,那是由于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,她虽然不敢断定里面的是什么人,但她已略略的可以猜出了。 她在一旁的石块上,静静地坐了下来。 江元缓缓地回过了头,他的双目中含着泪水,但却没有流出来。 他用冷峻的声音说道: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 铁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,说道:“我……我来这里有事!” 江元眨动了一下明亮的眼睛,问道:“你有什么事?” 他的话永远是那么简短和拒人千里,但是铁蝶不在意,她明媚的眼睛,向那座山洞望了一眼,说道:“我师父叫我带一封信,来见花婆婆……” 铁蝶话未说完,江元突然面色惨变,吓得铁蝶把话停下来了。 江元的脸色稍微恢复正常,缓缓道:“信呢?” 铁蝶闻言有些迟缓,说道:“我师父说信一定要面交花婆婆!” 江元心中一痛,说道:“啊!你要面交?” 铁蝶点头道:“是的!” 江元沉吟了一下,冷冷地说道:“还是交给我好了!” 铁蝶有些为难,说道:“这……” 江元把语气加重了一些,又说道:“把它交给我!” 江元的话,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。 铁蝶犹豫了一下,终于由衣袖内取出了一封书信,递了过去。 江元接过了书信,匆匆地看了一遍,塞在衣袖内,说道:“信上的事我知道,你回去吧!” 江元说得这么轻松,铁蝶睁大了眼睛,说道:“那怎么行?我还没见着花婆婆呢!” 江元闻言痛苦的笑了一下,说:“你已经见过了!” 铁蝶闻言有些不解,问道:“你说话真奇怪,我几曾见过了?” 江元闻言突然睁大眼睛,又道:“难道你一定要我告诉你?” 江元说着用手重重的拍着石碑道:“师父已经死了,难道你看不见石碑上的字么?” 铁蝶闻言大吃一惊,她这才注意到石碑上的字,惊得退后了好几步,说道:“啊…… 花婆婆她已经……” 江元双目圆睁厉声道:“莫非我会骗你?” 江元的声音十分恐怖,吓得铁蝶花容变色。 她用手掩着胸口,轻声道:“江元!你……你太失常了!” 江元厌烦地说道:“不许你叫我的名字……你快走吧,你师父的事,我一定代办,到时我自然会去!” 铁蝶默默的站了好一阵,见江元一言不发,只是扶着石碑沉思,自己也无话可说,只好轻轻的说道:“那么……我……我回去了!” 江元只是点点头,连哼都没有哼一声。 铁蝶慢慢地转过身子,这一霎那,她竟似有些不忍离开,这个人是如此的孤独和怪癖,铁蝶极欲把自己的热情传递给他,但她没有这个勇气。 她缓缓地走了几步,又回过了身子,关切的说道:“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,我可以留下来。” 铁蝶的话说了半晌,江元连一个字也不回答她,他只是不停地挥手令去。 铁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,这才转身而去。 等到铁蝶的身形整个消失之后,江元才回过身张望了一下。 他有些茫然,还有些孤寂的感觉,可是他却不知道,他为何这么急着叫铁蝶离去。 从昨夜开始,他就站在这里了,由于过度的悲哀,江元已经非常不适。 他忖道:“现在没有人来打扰师父,我可以进去休息一下!” 他把这个话,轻轻地告诉他长眠着的师父,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似的。 然后,他拖着疲乏的身子,慢慢地回到洞中去。 江元在他平日坐禅的石床下躺了下来,脑中一片混乱,他回忆过去,又想象未来,都给他带来烦恼和不安。 最后,他沉沉地睡去。 不知过了多久,江元昏昏地醒了过来,耳边却听得一阵阵的女人哭声。 江元坐起了身子,仔细的听了一阵,果然有一个女人在洞外啼哭。 江元心中好不诧异,忖道:“这是怎么搞的?怎会有女人到这里来哭?” 江元想着下了石床,由洞后舀了一瓢清水,略为洗漱,然后踱出洞来。 当他才出到洞口时,就发觉了一件奇事。 原来有一个白衣的女孩子,正伏在花蝶梦的坟前痛哭,在花蝶梦的坟头上,放着一束盛开着的鲜花。 江元不禁大奇,也感到些微的愤怒,当下沉着声音道:“你是谁?怎么在这里啼哭?” 那少女似乎受了极大的惊骇,连忙止住了哭声,很快的站起了身子。 当她回头向江元张望时,双方不禁同时一惊,江元脱口说道:“啊!是你!” 原来这个女孩子,正是吉文瑶。 在她遍访江元不得时,失望地折了回来,料不到,江元已为他的师父把坟造好了。 她回忆自己的罪恶,不禁跪在花蝶梦的坟前痛哭起来,乞求她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。 这时江元突然出现,不禁使她大为吃惊,问道:“你……怎么住在这里? 她并不知道,这个年轻人,就是九天鹰骆江元。 江元点点头,说道:“是的!我就住在这里。” 文瑶显得有些惊奇和不安,说道:“你……你是花婆婆的什么人?” 江元用手扶着洞口,说道:“这是我要问你的话,你与花婆婆是什么关系?” 文瑶迟疑一下,说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慕名而来这里的。” 江元益发感到奇怪,可是在他的记忆里,花蝶梦从来不认识她,也从来没有提过她。 吉文瑶又问道:“你到底是花婆婆的什么人?” 江元傲然一笑,说道:“你既然知道花婆婆的大名,也必然会知道我的名字,我就是九天鹰骆江元。” 虽然文瑶已略略的猜到了,可是这句话仍像一把正义之刃,深深地刺入她的内心里。 她发出一阵急颤,双目含泪,花容大变! 她颤抖的说道:“啊……你……你是骆江元!” 文瑶的神态使江元大为疑惑,走上一步,说道:“怎么?姑娘你怎么了?” 文瑶深深地垂着头,她不敢接触江元那双明如火炬的眼睛,仿佛是可以看透她心中的罪恶似的。 江元走得更近一步,大声道:“姑娘!你到底怎么了?” 文瑶强自镇定着,抬起了头,软弱地问道:“在花婆婆去世之前,你可曾赶回来了?” 江元闻言越发惊奇,答道:“是的,我赶到了……与师父诀别……” 文瑶闻言心中略安,她默默地祝祷:“花婆!我虽然没有找着他,可是他仍赶得上与你诀别,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。” 江元对这个姑娘奇怪万分,忖道:“怪了,看样子她比我还悲痛,难道她是师父的什么人么?” 这时文瑶已略为恢复了正常,她轻声地问道:“你知道花婆是怎么死的吗?” 江元闻言不禁悲愤交集,他狠狠地握着拳头,咬着牙:“师父是被四个无耻的小人陷害的……他们四人围攻师父不胜,定下了诡计,用毒器把师父暗害!” 江元说得怒发皆张,他双目似要射出火来,手掌的骨节,被捏得发出格格的声响。 文瑶低着头,像是一个犯了大罪的人。 她又忆到那一场惊心动魄,而令人感到可耻的凶杀,忍不住又流下泪来! 但她拼命的忍住,又问道:“你知道陷害你师父的那些人吗?” 江元摇摇头,说道:“不知道,师父不告诉我,并且不许我报仇!” 文瑶闻言,心中略感到一点安慰。 江元继续说道:“可是我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。虽然我不杀他们,可是我要叫他们终生痛苦!” 江元的话说得异常激愤,令人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的! 文瑶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,江元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,射出了火焰般的光芒,那里面藏着无比的悲伤和仇恨。 文瑶觉得自己的身体发软,她再度坐在那块大石头的上面。 江元对这个姑娘有一种奇妙的感情,远在一年以前,江元在江南匆匆的见了她一面,她的影子便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坎上。 以后,在江元细心的打听下,只知道她姓吉,并不知道她是百里彤的密友。 前天,他们在小酒店意外的相遇,初次谈话,可是却料不到她竟会跑到这里来奔丧。 江元虽在悲痛师父的惨死,但对文瑶的出现,亦不禁有些意外的惊喜。 他走到文瑶身旁,再次问道:“姑娘!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?” 文瑶轻轻地摇着头,她正陷于混乱的思维中。 江元见她如此,奇怪的问道:“那你为什么来献花?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?” 江元的问话,简直令文瑶无法回答,她只是不停地摇着头。 江元见她屡问不答,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,只得默站一旁。 文瑶心乱如麻,她只是不停地想:我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呢? 难道要我说,我就是杀他师父的刽子手,天啊……花婆婆为什么不告诉他?她真是个光明磊落的侠义人物,可是我却太龌龊了! 文瑶正在思忖,江元突然说道:“姑娘,如果你说不出你和花婆婆的关系,那么你还是离开这里吧,我不愿有陌生人来打扰她!” 文瑶不得不抬起头,说道:“有一次花婆婆救了我父女的性命,她是我家的大恩人,所以我要来看看她……” 文瑶话未说完,江元插口道:“啊!原来是这么一回事,可惜,你们无法报答她老人家的恩惠了。” 江元说到这里,不由一阵心伤,哽咽着停了下来! 虽然文瑶造了谎言,可是并不是全无道理,因为花婆婆受伤之后,如果要取他们的性命,仍然是易如反掌,可是她井没有,并且她还不准骆江元报仇,这不等于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吗? 江元不愿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流泪,便强自忍住,道:“姑娘,你拜祭已毕,请到洞内少坐如何?” 文瑶有些意外,她似乎已感到这个年轻人对她特别礼待——因为他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冷漠和傲慢的。 文瑶略微考虑一下,点了点头道:“好的,我歇一下就走。” 她心中却在想着:花婆婆是江湖上第一奇人,已是半仙之流,我看看她居住的地方,到底是个什么样子。 这时江元已然先行,文瑶默默地跟在后面。 洞内甚是昏暗,江元才一人洞便道:“这两天我心乱极了,也忘了点灯,你等一等,我先把灯点上……” 文瑶连忙说道:“不必了,不要点灯,我看得见。” 可是江元仍然不顾,径自去寻火种。 文瑶有些不敢接受光明,似乎光明可以照出她犯的罪,也更显出她的渺小和阴晦似的。 这时江元已然点上了一盏白油灯,洞内这时变得光明如昼。 文瑶见这座石洞颇为宽大,中间有不少石乳之类,隔成了好几间。 头一间只放了一张石桌和两个蒲团,似是他们师徒平日练功之地。 在石桌的上方,贴着一张花蝶梦的遗像。 她身着长衣,白发拂肩,两只枯瘦的手,各抓着一枚黑铁拐杖和那只红羽毛,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,栩栩如生,看来比她本人要和善多了。 文瑶感到极度恐惧,她不敢看,可是那幅画似乎有莫大的吸力,使得文瑶不得不看。 江元见她望画出神,在一旁说道:“洞中没有丹青,这是我用水墨匆匆画成的,不能把师父的精神表达出来!唉……” 江元说着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那沉痛的语声,在洞中迂回着,显得无比的凄凉! 文瑶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,深深的体会到那恐怖和凄凉之情。 她万料不到,一个人死了之后,会使活着的人,产生这么多不平常的情感。 她拼命的定着心神,说道:“画得真好。” 江元听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,不解的问道:“姑娘,莫非你冷?” 文瑶连忙摇头道:“不!不!不!我不冷!” 江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不再说话。 文瑶打量了一下这简单的石屋,不禁问道:“花婆婆就住在这里么?” 江元摇摇头,说道:“不!这是师父教我功夫的地方,师父的住房,是在第二间。” 说着,江元由石乳之隙侧身而入,另有一道石壁,竟然装有石门,江元顺手推开,对文瑶道:“师父内外分得很清楚,虽然石屋很简陋,可是每一间都有一定的用处,绝不乱用,譬如,师父打坐看书,绝不在这间房子,而在前面那间,可是休息一定在这间——不过师父极少休息,十天半月才睡一次觉。” 虽然文瑶于不久前还亲眼见过花蝶梦,可是这时候听江元细细的谈她的习性,就如同听一个前辈古人的故事一样,觉得非常有趣。 这间房子布置得非常雅致,石壁及用具,都打磨得光滑异常,那张窄小的石床,放着一个草作的枕头,此外则是空无一物。 在房间的左角,一张石桌上放着不少的线装书和文房四室,都被一根根极厚的青铜戒尺压着。 文瑶指着那些书册问道:“这些都是花婆婆生前看的书么?” 江元摇摇头,说道:“不!这些书都是师父和我作的诗词。” 文瑶听罢,心中好不惊奇,忖道:“原来他们师徒不但一起练武,还一起作诗呢!” 文瑶想着,随手抽出了一本,略为翻阅,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,圈点了不少诗句。 文瑶试阅数篇,皆是豪气爽朗,清新自然,她看看,不觉轻轻的吟出一首“天涯路”: 万里游侠剑气虹 归来莫悲家园错 四海英雄饮宴罢 放马高唱天涯歌 她重复地吟哦,自语道:“天涯路……天涯路……” 江元在旁接口道:“是的!江湖上的人,四海为家,天涯海角,他们唱出来的歌,应该是最悲壮和最凄凉的了!” 文瑶深深地被这首诗的意境所吸引,她脑中泛出了一幅图画! 在晚风拂林,枫叶满地时,夕阳斜照,一个白发长髯的老英雄,迎风而立。 他的额头上刻着年月的刻号,他显得刚迈、苍老而又孤独——那似乎是江湖人的典型! 他迎风吁喟着,回忆他颠沛的一生,和他久别的家园…… 这首诗确实使她深深的感动、回味不己,轻轻地问道: “这首诗是花婆婆作的么?” 江元摇着头,说道:“不!这是我作的!不太好,过些时候,我准备好好填一首词。” 江元说到这里,停了一下,又接道,“好了!我的房间很乱,不必看了,出去吧!” 文瑶这才惊觉过来,随着江元一起出洞。 二人出洞之后,江元才想起,还没有问她的名字,当下说道:“姑娘,我还未请教你芳名呢!” 这句话问得文瑶粉面通红,把头低了下来。 江元见状颇为奇怪,忖道:“这是怎么搞的,她把头低下干什么?” 江元十余年,从未与年轻的女孩子交往过,所以有些不太习惯。 他见文瑶一直垂首不语,不禁有些生气,说道:“姑娘,我问你话呢!” 文瑶无奈,只得仰起了头,说道:“我……我姓吉。” 江元气道:“我知道你姓吉,我是问你名字。” 文瑶心中忖道:“真是个浑人……” 当下轻声答道:“我叫吉文瑶!” 说罢之后粉脸绯红,江元轻轻的念道:“文瑶……文瑶。” 文瑶含着微嗔,道:“不要念了,我要走了。” 江元心中有些不舍,也只好道:“好的!” 文瑶临走之时又道:“我以后每天来送一束花,可以吗?” 江元见她对师父如此情深,不禁大为高兴,立时说道:“好的!好的!” 文瑶感激地微笑一下,姗姗而去。 江元望着她的背影,口中喃喃低语,念道:“吉文瑶!吉文瑶……可爱的女孩子!” 他哪里知道,吉文瑶就是杀他师父的真凶! 四、延客主他去神秘惹人疑 一个明朗的早晨,百鸟齐鸣,花香阵阵,在蓬莱山下,有一片极大的院落,两扇朱红的大门敞开着,露出了一条宽阔平坦的甬道。 在大门口,站着一个长衣青年,他生得剑眉朗目,身体硕健,有一种不可一世的豪气,他就是百里彤。 他面带笑容,来回的踱着步,不时的引颈盼望,好似在等候着什么人。突然,他面上的笑容增大了,向前迎了两步,在他面前数十丈处,有一骑黑驴缓缓而来。 驴背上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,如果仔细看一下她的面貌的话,真会令你大吃一惊,原来这个女孩子生相奇丑! 她有着两只三角形细小的眼睛,一张嘴大得出奇,再看她的头前锛儿后勺,长满了一堆乱糟糟的黄发。 不大会工夫,她已到了近前,百里彤早已赶向前,拱手道:“卢姑娘来了!” 那姓卢的丑姑娘在驴上还过了礼,却不答百里彤的话,也不下驴,一双小睛睛光芒四射,骨碌碌的向那片大宅子打量。 她看了好半天,才用极其怪异的嗓子叫道:“他们都来了吗?” 她的声音实在太难听了,就如同一只牝鸡被人踩着脖子的叫声一样。 百里彤被她的声音震得往后退一步,皱了皱眉道:“他们就快来了,姑娘请入内小坐。” 姓卢的姑娘闻言,却是一话不说,回头就走,百里彤连忙赶上一步,叫道:“姑娘到哪里去?” 这丑姑娘叫卢妪,也是武林中的少年奇人,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,不在江元和百里彤之下。 卢妪闻言勒过了驴头,眨着一双怪眼道:“他们都没有来,我来这么早,多丢人呀! 好像我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!” 百里彤闻言不禁大笑,说道:“姑娘真会开玩笑,他们就快来了!” 卢妪却是执意不肯,接着说道:“不行!我可不丢这个脸!” 说着她又要催驴前行,百里彤不禁有些啼笑皆非,一伸手抓住衔环道:“今日所约皆是江湖豪爽之士,卢姑娘不必拘此小节。”百里彤话未说完,卢妪所骑的那匹黑驴,竟一歪脖子,张口向百里彤咬来。 百里彤连忙松开了手,心中有些生气,顺手一掌打在驴头上,骂道:“畜生!还敢咬我?” 百里彤虽然并未用力,可是,这一掌打得那驴子够受的,发出了一声愤怒的闷叫。 但它知道百里彤厉害,只有睁着一双驴眼,拼命地瞪着百里彤。 这一下卢妪可火了,在驴背上乱跳道:“这还得了!我还没进门呢,你就打我的驴子!” 百里彤急得双手乱摇,说道:“卢姑娘……请听我解释……” 见远处有人来,卢妪驱驴入内。 来人曲星笑道:“今日果是盛会,小弟先入内了。” 百里彤笑道:“曲兄快请,卢妪姑娘已经来了。” 曲星闻言啊了一声说道:“啊!她也来了!”说着皱皱眉头,好像不太愿意入内,但又不好意思出口,只好随着仆人而入,看样子大概也领教过卢妪的脾气吧! 这时又有两个少年结伴而来,百里彤见是一个矮胖的小道士,另一个则是一个边疆服装打扮的少年。 百里彤一见二人,就知道是万蛟及柳拂柳,当下连忙含笑迎了上去。 他们原本相识,柳拂柳早已笑着跑了上来,拉着百里彤的手道:“小彤,你今天干吗请客呀?” 百里彤尚未答言,万蛟答道:“小彤,本来我是有要紧事的,可是听说你请客,我就赶来了……喂!这次菜怎么样?” 万蚊原是个光脑袋,说说时一副馋相,神态至为滑稽,惹得二人都笑了起来。 百里彤笑着说道:“放心,只要有你在,菜还坏得了吗?” 万蚊闻言大喜,拉住百里彤的手,笑道:“小彤,你真是我的知己!” 这时柳拂柳突然插口道:“喂!小彤,你准备了斋席没有?” 百里彤啊呀一声,说道:“糟!我忘记你是出家人了!” 柳拂柳有些不悦,大声说道:“忘记我是个出家人?这象话吗?好在我这个出家人是荤素不忌的。” 这句话说得二人哈哈大笑,他们二人又在仆人的引导下,进了百里彤的大门。 不大的工夫,铁蝶也来了,百里彤含笑相迎,尚未开口说话,铁蝶已问道:“骆江元来了吗?” 百里彤摇头,说道:“还没有来!不过,他一定会来的……铁姑娘,你们认识么?” 铁蝶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的,我们认识,不过江元的脾气很怪,他也许不会来呢!” 百里彤闻言笑道:“不会的,不会的,他脾气虽怪,可是这类人物,向来是一诺千金,他上次借我的马,说好三天,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就送来了。” 铁蝶闻言好似放心了不少,笑道:“那就好了,我先进去。” 说着她也入门而去。 百里彤在门口来回的踱着步,在他所约请的客人之中,还有两个人没有来——那就是冷古和骆江元。 这两人,都是江湖中最有名的,也是脾气最怪的怪人,但他们却是百里彤极欲相交的。 这两个人中,骆江元已与他有一面之缘,可是冷古却没有会过面。 百里彤焦急地等待着,时间不停的过去,可是他们两个却一直没有出现。 百里彤不禁有些焦急,忖道:“他们会不会不来呢?如果今天的宴会,没有他们两个参加,就失色多了!” “不会的,他们都是江湖上有名之士,绝不会轻言寡信,一定会来的!” 百里彤这么想着,心中稍微安定,但他转念想道:“可是他们都是有名的怪脾气,说不定真的不来了?” 这么想着,百里彤立时又焦急起来。 正在他疑惑不定之时,突见前方极远处,有两个白色的小点,在旭日之下,像流星般的向这边流来。 百里彤一见心中大喜,忖道:“他们果然来了……好快的身法!” 虽然两下相隔颇远,可是百里彤由他们那种卓越的身法来看,就可以判断那定是骆江元和冷古无疑了。 渐渐地,两下相距不到百丈,百里彤看清了,果然是骆江元及另一少年——因为他还不认识冷古呢。 他们都是穿着一袭白色长衫,迎风飘摇,显得极为潇洒。 就在百里彤一瞬之间,他们好像腾云驾雾一般,几乎是分毫不差,同时停在了百里彤面前。 他们二人立定之后,互相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目光,紧紧地盯着对方,那神情冷漠极了! 百里彤早已拱手说道:“江元兄,我等两位很久了!” 说着转身对那一少年拱手说道:“这位想必就是冷古兄了!” 那冷古生得甚是单薄,焦黄黄的脸,可是眉目甚为清秀,他那双眉毛生得比别人长得多,微微的向两边垂下。 在他听到百里彤称呼江元时,他那双长眉微微的向上扬了一下,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奇之色——但又很快的被他收了回去。 这瘦弱少年,见百里彤问到他,当时嘴角稍微的动了一下,似乎是在笑,但却令人看不出一丝笑容来。 他冷漠地点点头,说道:“不错!我就是冷古,想必你就是百里彤了?” 冷古的语气冷如寒冰,百里彤好不惊奇,忖道:“怎么他比骆江元还冷漠和难以亲近!” 江元一直怒目注视着冷古,等到他听得百里彤说出他的名姓时,面上也露出了惊异之色。 原来他们早已彼此闻名了。 江元等冷古说完了话,斜目视之冷笑道:“哼!我道是谁,原来是冷古,要不是我使出吃奶的力量,这场轻功可要输给你了!” 冷古也斜目看了骆江元一眼,说道:“你太客气了!” 百里彤倒弄得莫名其妙,不知他们既不相识,为何竟好像怀有深仇一样,当下忖道: 原来他们是沿途比试轻功而来的。 为了冲淡他们之间的紧张空气,百里彤连忙哈哈一笑道:“众位豪杰都到齐了,就等着你们两位呢,我们快进去吧!” 他说着,双手分挽了冷古和骆江元,大踏步的入门而去。 他这种亲热的动作,使得冷古、骆江元都有些不习惯,可是江元还是忍了下来。 但是冷古在进大门之后,就把百里彤的手推开了,使得百里彤不得不放开了挽着江元的手。 他们由一条长长的甬道上走进去,甬道两旁遍植花木,绿柳成荫,极为雅致。 由于冷古及骆江元都是沉默不言,所以一路走来,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,没有其他任何声音。 百里彤觉得甚是不耐,借题道:“二位看我这个院落如何?” 百里彤问过之后,隔了半晌,才听江元接道:“不错!这两旁的柳树蛮有意思。” 江元话才说完,冷古突然接口道:“花太多了,有些俗气。” 百里彤闻言面色一变,但瞬间即恢复正常,笑道:“倒是如此……只是小弟朋友太多,他们每年总是送些花草来,小弟为了感谢他们的好意,所以全数种植下来了。有时小弟外出,家中仆佣偷懒,不加整修,任它蔓延,所以看来有些不悦目吧。” 冷古听罢突然说道:“可惜这些花均非名种,改日我为你送枝名种来!” 百里彤原是爱花成痹,闻言大喜,说道:“冷兄好意,小弟先谢了。” 这时江元又冷笑一声,说道:“这么一来,花儿不是更多了么?” 他这句话原是讽刺冷古的,冷古闻言由鼻中哼了一声,井未答言。 百里彤陪着这两个怪人,实在有些不是味儿,所幸这时已走到了大厅之前。 这是一座大石砖筑成的大厅,建筑得非常坚固,甚是雄伟。 门口站着两个俊俏的童子,垂手而立,状甚恭敬。 这时室内传出一阵阵嘈杂声,百里彤皱了皱眉头,笑着对二人道:“只要有了柳拂柳和万蛟二人在,就怕要热闹了!” 冷古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的,他们都像幼儿一样,只会瞎吵!” 冷古话才讲完,江元突然问道:“怎么,难道卢妪也来了?我好像听到她的声音!” 百里彤点了点头,说道:“是的!她也来了!” 冷古把一双长眉紧皱一处,说道:“我很讨厌她!” 江元也接口道:“我也很讨厌她!” 百里彤有些不悦,年轻人多半率性而为,他竟立时沉下了脸,说道:“两位,既入我门便是我友,但愿二位看在我的薄面及这番结纳的诚意,对一切不顺眼的事都包涵一些才好!” 百里彤说完了后,冷古及江元相互的对望了一下目光,各自无言。 这时百里彤转脸对两个童子道:“开门!” 那两个童子答应一声,躬身而下,各以左右手推开了那两扇雕花大门。 冷古及江元一生流浪江湖,也多半是山栖洞居,这时一打量这大厅的摆设,不禁也有些目眩神迷。 这间大厅整个的铺着红绒的地毯,摆设的家具是紫檀木雕刻的精品,正中挂着一幅山水大中堂,两旁还挂有晋剑弘所书的对联,极为古雅高贵。 此外摆设的瓷瓶饰物,无不精致古雅,均为极上之品。 室内坐着四五个青年男女,有的静静地欣赏名物,有的则在高谈阔论。 卢妪与万蛟正在大谈,三人人房时,耳际正听见卢妪的破锣嗓子叫道:“哗,这一下可把我弄火了,连点了他五处大穴……” 她话未讲完,见三人入房,立时停了下来,一双怪眼翻了翻,又叫道:“嗯,你们两位可真难请呀!跟诸葛亮似的。” 江元及冷古虽然讨厌她,却也不好意思不点头招呼。 这时众人中有认识的,也有不认识的,均由百里彤加以介绍,互道仰慕之意。 在整个过程中,冷古及江元只不过颔首为礼,江元有时还带一丝笑容,冷古则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。 众人之中,只有万蛟及柳拂柳与百里彤最熟,这时万蛟早已叫道:“小彤,既然人到齐了,马上开席吧!还等什么?” 百里彤尚未答应,卢妪突然掩口道:“小万,你最没出息了,到了这儿就叫饿,刚才那盘水果全是你一个人吃的。” 万蛟闻言有些面红,骂道:“卢婆子,你吃得也不少,那个水蜜桃我还没看清楚,就被你一口吞下去了。” 众人闻言大笑,卢妪丑脸通红,大声叫道:“滚你的蛋……你为什么叫我‘婆子’?” 万蛟忍笑道:“你年纪虽轻,可是你的名字叫卢妪,‘妪’者老妇也!你不是婆子是什么?再说你长像太老……” 万蛟话未讲完,卢妪已跳起来叫道:“打死你个狗头……万蛟,臭狗肉!” 卢妪愤怒之下,骂些什么,连她自己也不知道。 这时多亏柳拂柳给劝了下来。 众人被引得大笑,就连冷古及江元也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了。 柳拂柳把她劝下之后,笑道:“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?不过,你的名字是不太好,年纪轻轻,为什么要叫‘妪’呢?” 卢妪气得怪目乱翻,说道:“我本来叫卢枢,是木字边,后来我想我是女的,所以改成了女字旁了,所以就成了‘妪’字了。你说,这有什么错呀?” 百里彤连忙含笑道:“没错!没错!你坐下来吧!” 卢妪坐下之后,仍在生气,骂道:“你不是好东西,刚才打我的驴子。” 说到这里,惹得众人又笑了起来。 这时冷古及江元,各负着手,慢慢欣赏室内的字画,不时地点头赞赏,深得其趣。 百里彤走到冷古身旁道:“冷兄,这些字画还可以么?” 冷古点了点头,说道:“琳琅满目,美不胜收。” 百里彤闻言心中颇为高兴,又转向江元道:“江元兄,你可有中意的?” 江元中手指着一幅条幅说道:“我独喜欢祝胡子的这笔大草……祝枝山的字虽不算太名贵,可是我爱之独深,也不知何故。” 众人谈笑之际,曲星插了过来说道:“祝枝山的字,小弟倒还收得有,骆兄如喜欢,改天小弟送上一件祝枝山的精品如何?” 由于曲星气质独特,所以江元及冷古都对他特别一些,江元闻言立时笑道:“好极! 改日我登门拜访。” 谈话至此,童子送上了香茶,众人取饮。 百里彤随和易处,不一时众人都交谈甚欢,连冷古、江元二人都说了不少话,尤其是江元,他已经谈笑风生了。 这时突有童子送上一张名帖,百里彤接过一看,皱眉道:“怪了!他怎么会来了呀…… 好吧!请他进来!” 童子应声而下,百里彤笑对众人道:“我今天向各位宣布一个秘密!” 众人连忙问故,百里彤笑道:“等这不速之客走了再说吧!” 这一批少年奇士的聚会,掀开了武林百年来的一件大秘密。 曲星笑道:“百里兄,又有哪位英雄来了?” 百里彤闻言,皱了一下眉头,说道:“这不是外人,是我一个师弟,因故已经离开师门两年了,不知今天怎么突然来了。” 百里彤话才说到这里,仆人何敬已来回报道:“回少爷,卓少爷已经来了!” 百里彤啊了一声,匆匆走到门口,尚未开门便叫道:“二弟,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?” 百里彤说着,伸手把门推开,门外站着一个劲装的青年,他约有十七八岁,生得剑眉虎目,衬着他健壮的体格,真有一种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。 他挽住了百里彤的手,急切的说道:“大哥,我有急事来找你……” 百里彤见他如此模样,不禁吃了一惊,说道:“二弟,你先别急,我们进来再谈!” 说着,挽住那少年的手,一同进入房来。 那少年似乎料不到,室内竟有这么多人,有些惊奇地打量着每一个人。 百里彤向众人一笑道:“诸位,这位是我二师弟卓特巴!” 众人皆不知百里彤还有个师弟,当下不禁一齐注视着卓特巴,细细地打量他。 卓特巴似乎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太自在,微红着脸,向人们欠身一礼。 百里彤又分别的把众人介绍予他,当百里彤每提到一个名字时,卓特巴的眼睛中,便射出了一道异光。 那神情似乎是有些惊奇,又有些不信。 百里彤介绍过之后,扶着卓特巴的肩膀,对众人笑道:“我师弟一向居住西域,中原甚少走动,以后,还望各位多多携带!” 众人这才知道,他竟是个藏人,当下少不得客套了几句。 独有卢妪不知好歹,她一面喝着热茶,一面说道:“这个你放心,以后他在江湖道上,出了什么事,尽管找我好了!” 卢妪话才说到这里,众人齐怒目相视,逼得她停了下来。 那卓特巴的一双浓眉,向上微微的扬起,似乎也在愤怒之中。 百里彤连忙岔开道:“二弟,你兼夜赶来,莫非有什么急不容缓的事么?” 卓特巴紧皱着一双剑眉,轻声说道:“大哥,此事非要你亲去一趟不可!” 百里彤闻言有些为难,微微皱眉道:“到底是什么事呢?” 卓特巴目光向众人环视一圈后,低声道:“大哥,这里说话不大方便……” 百里彤轻轻的啊了一声,转对众人道:“诸位请稍候,我立时回来。” 他说着,拉住卓特巴的手道:“二弟,我们到后面去谈!” 说着,二人由一扇小门,转进后室去了。 这边众人纷纷议论着,他们从不知道百里彤有个师弟,并且是西藏人。 冷古坐在窗前,慢慢地品着手中的香茶,他总是把自己孤独一旁。 江元坐在正中的一张椅子上,他静静地听众人谈话,虽然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,可是,看得出他在极力的使自己忍耐着。 他心中默默地想道:师父临去之时,要我把怪癖的性格改过来,我一定要照她的话去作! 由这时起,江元决心改变自己孤独的性格,他知道,那是很困难的,但他相信自己必能做到。 万蛟等人,谈论着江湖上一些有趣的事情,江元虽然有些不耐烦,可是他还是含笑静听,他希望能在人群中得到乐趣。 铁蝶一直都坐在江元的身侧,他不时地向江元望了好几眼,可是每当江元的目光投过来时,她又很快地移开至另一方。 江元心中却挂念着一个人,忖道:“吉文瑶怎么没有来?” 他们继续地闲谈着,沉默了半晌的冷古,突然缓缓地走了过来,问道:“你们可有人知道百里彤的身世?” 冷古提出这个问题,众人不觉瞠目以对,也同时想到了百里彤的怪异处。 原来百里彤并不住在蓬莱山下,十年以前,有一少妇迁此,置下了家业,不久之后,百里彤便出现了,那时他才十岁光景。 十年下来,他们已然置成了大爿家业,百里彤也在江湖上创出了字号,可是那妇人却是一直无人见过,偌大的一座庄院,完全由百里彤来治理。 这时万蛟用手摸着光头道:“对了,你要是不提起我也想不到,我与他交往已有三四年,除了他以外,在他家中从未见过第二个主人,也没有见过他的父母……” 万蛟话未说完,柳拂柳已接口道:“两年前我曾在‘鹤游观’见过他,那时有一中年妇人跟着,不知是不是搬到这里来的那个少妇!” 众人纷纷推测百里彤的身世,骆江元突然含笑道:“诸位也不必多花脑筋,我看冷古兄必有所知吧!” 江元这句话,提醒了大家,这才想到冷古提出这个问题,必然另有所见,于是纷纷把目光投向冷古。 冷古嘴角挂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容,说道:“各位大概都听说过,三十年前,有一位奇人叫马百里的么?” 众人闻言咸口称是,卢妪眨着眼睛问道:“莫非马百里和百里彤有关系么?” 冷古神秘地笑了一下,说道:“这个可说不定呢!如果我没猜错,今天百里彤设宴,恐怕是有所为的了!” 众人皆不明冷古言中之意,纷纷追问,可是冷古却含笑不答。 江元心中虽也奇怪,可是他却绝不开口,心中暗暗忖度。 这时百里彤已与卓特巴由内走出,众人见他已换了一件黑色长衣,手中提着一个长形的小包袱。 百里彤向众人施了一礼,满面歉意的说道:“真是不巧得很,现在小弟有急事,要亲去料理一下……” 百里彤话未说完,万蛟等人,已发出了不满之声,百里彤面上微微一红,接道: “今天小弟请各位来,可是现在自己却要外出,实在太失礼,不过事出突然,还望各位见谅!” 江元突然插口道:“百里兄既然有事,请不必为难,我们坐一会,也该告辞了!” 百里彤闻言满面歉容,急切地道:“小弟好不容易把各位请到,还未欢聚,诸位不要离去,小弟己令下人准备雅房,无论如何要请各位等我两天!” 百里彤言词极为恳切,他急切地望着众人,等待着他们的回答。 万蛟及柳拂柳对了一下目光道:“我们二人,这几天正好没事,可以在这里等你!” 百里彤喜道:“好极了,卢姑娘你如何?” 卢妪闻言,用手捋了捋散在额前的头发,咳了一声说道:“咳……这个……我本来是有约会的,可是看你一番诚意,也罢,我就留下来好了!” 卢妪的话说得众人忍俊不禁,百里彤又对铁蝶道:“铁姑娘,你呢?” 铁蝶闻言好似无法决定,用眼睛望了江元一眼,低头不语。 百里彤又追问了一句,铁蝶这才抬起头,轻声道:“好的,我留下来!” 这时久不说话的冷古,倏然开口道:“百里兄,你这番诚意极是可感,我也留下候你好了!” 百里彤闻言大喜,他最担心的是冷古及江元二人,这时冷古竟自动答应,真令他有点喜出望外,这时铁蝶用手推了江元一下,轻声道:“江元,你没事吧?” 骆江元一双剑眉微微的蹙着,思索了一下道:“嗯,我留下好了!” 百里彤好不高兴,拉着江元的手道:“骆兄真是看得起我……” 这时曲星站起问百里彤一礼道:“百里兄,真是不巧得很,小弟明日正有要紧的事情待办,马上就得要告辞了!” 百里彤闻言好不遗憾,挽着曲星的手道:“啊……真是太遗憾了,不知曲兄明日事毕,可不可以再赶来一晤呢?” 曲星尚未答言,卓特巴突然道:“大哥,我们明天就可以回来了!” 卓特巴话才说到这里,百里彤突然面色一变,狠狠地瞪了卓特巴一眼,说道:“你知道明天就可办成么?” 卓特巴被百里彤叱斥,满面通红,低头不语。 众人都不禁有些诧异,百里彤有些不太自然,强笑一声道:“曲兄,恕我不留你,但希望你后日能抽暇至此一晤!” 曲星点头笑道:“好的,我一定会尽量赶回来就是了!” 百里彤含笑称谢,又对众人一礼道:“小弟无法久留,这就告辞,这里由何敬及梁力生奉侍各位,有事尽管吩咐,万勿客气!” 说着与卓特巴一同出厅,众人也跟着送了出来,这时,早有下人备好了两匹骏马。 曲星也要就此告辞,百里彤笑道:“曲兄,待小弟命他们再备一匹马,供曲兄乘骑如何?” 曲星摇手道:“不必!不必!你带我一程就好了!” 于是,曲星与百里彤共乘一马,与卓特巴先后上了马,向众人一拱手,飞驰而去。 这时早有四五个小厮,分别的引着众人回房休息。 江元随着何敬身后,由一条花砖砌成的甬道向后转去,两旁花木扶疏盛开得一片灿烂。 江元边走边道:“小哥,你贵姓?” 何敬连忙答道:“小的姓何名敬!” 江元微微一笑,说道:“小哥,你的功夫大概不错吧?” 何敬闻言,却是一惊,忙道:“骆少爷,你看错了,我们这里的下人,从来都是不许练武的!” 江元闻言有些不悦,哼了一声道:“哼,我走遍江湖,从未看错人,焉会栽在你手!” 何敬闻言面色通红,嚅嚅道:“这……骆少爷,您不能怪小的,是少爷嘱咐的!” 江元这才微微一笑,说道:“没什么,我只不过随便问问!” 江元心中却在奇怪,忖道:“百里彤为一代奇侠,他手下童儿练武,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,为何还不准他们说出呢?” 这时,何敬已把江元领到一座竹楼之前。 江元仔细一打量,不禁暗暗叫绝。 原来这竹楼筑在一座小丘之上,四下青竹丛生,虽是秋季,生长亦是旺盛。 在小楼之下,有一间茅草搭成的凉亭,四周由青竹栏杆环绕,亭内摆着一张石桌及四个小石凳。 最妙的是,茅草之上,结着无数的鸟巢,都是各种鸟类,五颜十色啁啾不已。 江元望在眼内,不觉尘念全消,比起自己所居绝壁石崖,别有一种意味。 何敬领着江元,走上了竹楼,当江元在竹楼梯上行动时,发出了阵阵的“吱吱”声响。 江元试着略为提气,可是那阵阵声响仍在,只是比较小了此江元不禁忖道:“看样子,这楼还是经过特别设计的呢!” 这时何敬已停步在一间雅室之前,躬身道:“骆少爷,您请!” 他说着推开了竹门,发出了“吱呀”一声轻响。 江元人内略一打量,不禁内心满意,这间草房虽布置得简单,可是雅洁出尘,凭窗而望,山脉蜿蜒,寒鸦阵阵,幽雅已极。 屋内木桌上早已泡好了香茶,何敬说道:“骆少爷,您先歇一会吧,待会吃饭再请您,您要是有事,请拉这根绳子就行了!” 他说着,用手指着床头的一根绿绳。 江元从未被人服侍过,觉得有些不太习惯,摇头道:“好了,你先回去吧,有事我会叫你!” 何敬答应一声,躬身而退。 江元听得一阵“吱呀”之声,不禁皱眉忖道:“这竹楼既是他待客的地方,为什么弄得这么响,真想不透是什么道理。” 江元倒了一杯热茶,立时热香扑鼻,浅浅地喝了一口,忖道:“这百里彤真是不凡,他用的东西都是高人一等!” 江元握着一杯热茶,立在窗前凭视。 白云点点,犹如大片的归雁,被秋风阵阵的带过,散成了一片片的网。 江元极目四望,发现不远也有一座完全一样的竹楼,当下不禁兴趣大增,忖道: “嗯!这百里彤不但是个雅人,看来还是个治家置产的名手呢!” 江元想着推门而出,转到走道上扶栏观望。 只见对面那座竹楼上,由后转过一个少年来。 江元心中忖道:“对面楼上住的不知是谁?” 江元想着放眼望去,可是那人抬目向这边望了一眼,竟极快地折了回去。 江元一瞥之下,不禁大为诧然,忖道:“啊!那人模样好像是百里彤!” 可是由于那人回身太快,未能看得真切。 江元心中好不诧异,忖道: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百里彤不是明明出去了吗?那人怎么会是他呢?” “如果不是他,那又何必避我呢?” 江元想到这里,不禁疑惑大起,对百里彤越想越觉神秘了。 他再把这爿广大的庄院望了一阵,忖道:“他这爿大庄子里,一定有不少神秘之处,我倒要探个究竟。” “等天黑之后,我先到那竹楼看看再说!” 于是,江元暗下决心,当晚一定要探查。 他斜靠在床上,思索着自己的事情,忖道:我以后不能老守着师父的坟,那是没有用的,我要设法把仇人找出来! “可是师父没告诉我,我找谁呢?” 这时,他突然想到吉士文,心中不禁一动,忖道:那个姓吉的曾去通知我,这件事情看来他一定知道……可是我到哪里去找他呢? 他反复的思索,认为要想找出仇人,只有由吉士文身上下手! 瞎仙花蝶梦在临死之际,曾告诫过他,不许他复仇,可是他认为这太难做到了。 一旦他找到了杀害师父的仇人,难道他会让他逃过自己的铁掌? 他追忆着以往十余年的学艺生活,与那位老婆婆奇妙的相处,仿佛是一场梦,随着花蝶梦的死亡,而消失得干干净净。 江元正在伤神痛心之时,何敬已然推门而入,恭身说道:“骆少爷,您在这里用饭,还是下去用饭?” 江元闻言颇为诧异,问道:“怎么,我们吃饭还不在一起么?” 何敬含笑道:“随你高兴!” 江元略一思索,说道:“我随你下去用饭!” 何敬答应一声,转身走去,江元随在他身后,下得楼来。 江元随口问道:“小哥,像这样的竹楼,你们少爷有几座呀?” 何敬闻言面上现出惊恐之色,嚅嚅道:“这……小的也不清楚!” 江元闻言不禁有些生气,喝道:“你不知道,莫非你不住在这里?” 何敬见江元发怒,似乎有些怕,慌忙道:“骆少爷别生气,我确实不知道!” 江元见他一脸惧色,不似有诈,心中暗道:“看这些佣辈,似乎是对百里彤怕极,莫非这百里彤是个为恶之人么?” 江元想到这里,口中却道:“哦!瞧不出你们这里规矩还不少呢!” 何敬立时接口道:“哟!我们这里规矩可多呢!” 何敬说着用手向前指了一下,接着说道:“譬如不远的那座竹楼,小的就不准去,我在这里呆了三年了,从未去看过一次!” 江元啊了一声,说道:“这么说来百里彤这个人很厉害了?” 何敬却摇头道:“不!不!我们少爷最好不过,他从来不骂人,我们犯了错,他只说说我们!” 江元闻言心中纳闷,忖道:这就怪了!他待童仆有恩,看来又不像为恶之人! 江元想着又问道:“你们少爷是不是有很多朋友?” 何敬闻言沉吟了一下,说道:“是的!少爷的朋友可多呢!差不多每天都有人来访!” 江元闻言点头,忖道:啊!这就是了,看来这百里彤还是个隐名的贼寇呢! 这时二人已到了先前的大厅,何敬停下了脚步,笑道:“骆少爷,饭厅已经到了!” 说着他由大厅旁另一条小甬道往后走去,江元身边已听见万蛟等人的谈话声。 这时正好万蛟在叫道:“这是怎么了?我们都是客,凭什么就这么看重他?” 接着是柳拂柳的口音道:“你瞧你急得这个样!再等一会有什么关系?” 这时江元已然走到门口,何敬把门推开,只见这间餐厅大得出奇,布置得豪华无比。 地上铺着大块的红毡,在大厅中央,放着一张紫红色的长方形的木桌,发出了悦目的光彩。 在方桌两旁,坐着卢妪、万蛟、柳拂柳、铁蝶四人,每人面前放了一份杯筷。 万蛟身旁放着一盘瓜果,已被吃得惨不忍睹,看样子众人已等了很久了。 江元心中有些过意不去,含笑拱手道:“有劳诸位久候,小弟真过意不去!” 万蛟翻了一下白眼道:“好了!快入座吧!再说废话,这顿饭明天早上也吃不成!” 江元心中甚是生气,可是他并未发作,当下坐在铁蝶身旁,含笑道:“怎么冷古兄未见同座?” 万蛟由鼻中哼了一声道:“哼!人家草莽奇侠,不愿与我们同坐呢!” 江元闻言不禁愤然作声,眉头一扬道:“好骄傲的人呀!” 铁蝶见江元面色大变,当下连忙白了万蛟一眼,说道:“你胡说些什么!冷古兄一日只食两餐,现在还未到他用饭的时候呢!” 江元闻言点了点头,不再说话。 这时早有童仆送上了菜肴,尽是山珍海味,有些菜是江元生平未见,不禁叹服,忖道:这百里彤到底是何人物,真是费解啊!众人大吃之际,也不禁讨论起百里彤来。 首先是柳拂柳说:“冷古所说的马百里,难道真是与百里彤有关系么?”柳拂柳点点头,又道:“这可说不定,复姓的人虽不少,可是‘百里’之姓少之又少,我想百里彤可能是他的假姓!”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,在一旁服侍的童仆,都非常注意的倾听,因为他们也对百里彤的身世毫不知情,认为是个莫大的谜。 卢妪点了点头,说道:“听说马百里原是宫里的大员,后来被贬出来,不过他那身出奇的功夫,就太令人莫解了!” 铁蝶接着说道:“可是这马百里现在到哪里去了?” 这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,隔了一阵,才听万蛟轻声道:“恐怕死了吧!” 卢妪接口骂道:“滚你的吧!那马百里现在不过六十多岁,又有一身出奇的功夫,怎么会死?” 万咬被卢妪说得面上一阵红,辩道:“你才笨,功夫高就不死吗?” 说着他二人争执起来,柳拂柳连忙劝阻。 席间,他们各发议论,讨论着百里彤的身世,各人忖测不一,但都坚持着自己的意见。 江元默坐不语,他已暗下决心,一定要把百里彤的身世探个明白。 他心中默默想道:“等到天黑之后,我先去探那座竹楼!” 五、客邸获芳笺梦寐思伊人 秋夜,总是寒凉的。 蓬莱山被夜风沐浴着,发出了一阵阵的呼啸,偶尔传出一两声夜鸟的悲鸣,显得很是凄凉。 这爿大宅子,犹如死了一般的寂静,江元一身长衣,静立在小楼上。 他望了望天色,忖道:现在已是二更了,我动身吧! 一念即毕,只见他脚尖点处,人如飞鹰,飘飘的由竹楼跃了下去。 他快得像是一阵轻风,一越数丈向前猛扑,霎那便来到那座竹楼之前。 江元抬起头来望时,只见竹楼之上,有一间房间,隐隐地透出了暗淡的灯光,耳边并听得似有谈话之声。 江元有些诧异,忖道:这么晚了,怎么还有人谈话? 由于他久闻百里彤有一身超绝的功夫,加上这种竹楼极易出声,所以江元不得不特别小心,以防万一露出形迹,无法解说。 他慢慢地绕到竹楼之后,看准了立脚之处,提神屏息,双臂轻轻一振。便见他身起如风,轻飘飘地落在竹楼的栏杆上,接着再一点足,已翻身上了屋顶。 江元这一身轻功真是惊人,竹楼竟没有发出一丝丝的声音。 江元提着气,慢慢地移动到上方窗口,由于劲敌在前,他一丝也不敢大意。可是当江元正要倾耳细听之时,室内突然传出了一声轻笑,接着一人朗声道:“什么人在房上? 有事不妨下来一谈!” 江元一惊,心道:糟了! 原来室内说话的人,并非百里彤,而是冷古,江元因与冷古不投机,当下作势便欲离去。 可是在江元尚未起身时,只见一条黑影,宛如一片飞絮般,由窗口飞出,轻飘飘地落在了江元身侧。 这人功夫极高,脚下没有带出丝毫声息。 江元不禁惊得退后一大步,打量之下,那人正是冷古。 他含笑相对,然后笑道:“原来是你!我还当是来了夜行人呢!” 江元脸上微微发热,强笑一声道:“刚才好像有人在此,追了半天却追丢了!不料却惊动了冷兄你!” 冷古闻言轻笑一声,接道:“居然能逃过你的追踪,这人的轻功真是天下少有了!” 江元面上一红,冷笑道:“这人功夫不但在我之上,恐怕你也不行吧!” 冷古闻言哈哈大笑,却又转了口气道:“我一人正在发闷,你可有兴入房一谈么?” 江元与冷古虽不投机,可是对对方都很好奇,因为他们都是怪人,也都想了解对方。 江元闻言略思索着,点头道:“好的,我睡了一下午,聊聊也是好的!” 江元说到这里,抬目向远处望了一下,低声自语道:“便宜了那厮!” 冷古闻言噗嗤一笑,但他却接着说道:“那人已去远了,不必管他。” 他们明明都知道没有其人,但却作得煞有其事。 冷古向远处望了一阵,笑道:“我们一同由甬道进房吧!” 江元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的!” 当下二人走到房后,跃上了栏杆,由甬道向内走去。 他们都提足了气,行动之间没有一丝声音。 二人先后入了房,江元见冷古所居,与自己居处一模一样,心中好不奇怪,忖道: “百里彤筑这么多竹楼做什么?” 他们先后落了坐,冷古斟上两杯热茶,递予江元一杯,说道:“喝口热茶!” 江元接过了杯子,喝了一口,说道:“谢谢!” 二人对坐,似乎没有话说。 江元双眼不时望着窗外。 冷古轻声说道:“不必看了,那人不会再来了!” 冷古话才说完,江元不禁怒目相视,可是他们二人对视一阵之后,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。 笑声过了之后,又是一阵沉默,冷古问道:“你半夜巡视,莫非发现有什么不对吗?” 江元知道冷古聪明绝顶,必有所察,当下反问道:“你半夜不睡,莫非也是发现了什么不对?” 冷古笑着点头,道:“不错,我在这里等人呢!” 江元不禁兴趣大增,紧问道:“你等谁?” 冷古含笑不答,江元略一思索,立时明白过来,微笑道:“你是等百里彤?” 冷古微微点头,反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 江元又喝了一口茶,回答道:“百里彤根本未曾离开此地!” 冷古闻言双目发出了惊奇之色,片刻才道:“想不到你也看出来了!” 江元心中不禁暗暗钦佩,心中忖道:这冷古果然非比寻常,他竟看出百里彤未离去,我若不是白天看见他,也绝不会想到的! 江元心中如此想,嘴上却道:“我只不过随便猜想罢了!” 江元才说到这里,突见冷古与自己作手势,连忙回过身子由窗口望去,只见老远有一个黑影子,在树叶间移动着。 江元不禁一惊,问道:“莫非是百里彤?” 冷古点点头,说道:“恐怕是他……你先隐起来吧。待我装睡,看他弄些什么鬼?” 江元连忙答应一声,将身隐在书橱之后。 冷古又向窗口望了一下,翻身睡在床上,发出了极大的鼾声。 江元心中暗笑,忖道:“这小子装得倒怪像!” 隔了很久的时间,未见有一点声息,江元不禁有些沉不住气,再听冷古之鼾声,也不如先前大了。 江元由橱后伸出了头,轻声道:“怎么还不来?” 江元话未说完,冷古轻叱道:“嘘——不要说话,快躲回去!” 江元无奈把头收了回去,心中却有些生气,忖道:“这冷古年纪轻轻,却是老气横秋的!” 江元正在想着,突听竹楼左端,发出了“吱呀”一声,声音虽不大,可是在他们听来,已很清楚了。 江元心中忖道:“这百里彤轻功也不算怎样好,可见他在江湖上,不过是虚有其名了!” 不大的工夫,二人听那脚步声,越来越近,并且还听得房顶上有人轻声地谈着话。 冷古睡在床上,鼾声大作,可是他心中却是很气,忖道:在我门前,居然不在乎,你把我冷古看得太不中用了! 一念方毕,只听一阵衣袂之声,已然有人纵落在房中,又发出“吱呀”的一声。 冷古拼命的鼾了一声,那人不禁被吓得退后一步。 江元在暗处窃笑,忖道:这冷古看样子是要戏弄他吧! 江元想着由隙处向外望时,不禁使他大吃一惊。 原来站在灯下的,并不是百里彤,却是一个全身劲装的黑衣少女。 她生得柳眉黛目,清丽已极,可是眉目之间,却锁着一片幽怨及杀气。 接着一闪之下,又是一条身影由窗口闪人,这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,生得眉目清秀,看来与那少女是姐弟关系。 那少女回头向少年轻轻的摇摇手,意似要他小心。 那少年一脸稚气,分明还是个小孩子,他脸上没有一丝畏惧,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四下乱看。 他用手指着床上打鼾的冷古,低声向少女问:“是不是他?” 他的声音粗哑,吓得少女花容失色,慌忙用手掩着他的嘴,摇了摇头。 那少年却睁大着一双眼睛,好似不服气似的。这时,黑衣少女向床上望了一眼,见冷古熟睡未醒,好似放了不少心。她与那少年使了一下眼色,竟各自由身后抽出了一把青光闪闪的宝剑。 江元看在眼里,心中不由得暗笑:忖道:这二人分明是初入江湖,像这样行刺,真是前所未见! 这时只见姐弟二人,各人目含痛泪,咬牙切齿,各执宝剑,拼命的向熟睡的冷古刺去。 这时只听到一声长笑,冷古凌空拔起数尺,身在空中略一打转,他们二人俱被点了软穴,坐在地上。 那少女双目流泪,咬牙道:“百里彤,你杀了我们好了!” 这时江元走了出来,冷古顺手把窗户关上,他也被这两个刺客弄得莫名其妙。 江元见状向冷古道:“你把他们穴道解开吧!” 冷古摇头道:“他们现在悲愤之际,解开穴道又要找我拼命,我点的穴不会伤人,不妨事的!” 冷古说着坐在椅于上,皱着眉道:“你们可是来刺百里彤的?” 那少女杏目圆睁,满面愤容,喝道:“小贼!落在你手,任你发落,不必多说了!” 那孩子却大叫道:“百里彤,我就是来杀你的,怎么样?” 冷古闻言长眉一扬,又问道:“你们认识百里彤么?” 那孩子一撇嘴,说道:“你就是百里彤!” 冷古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,那孩子怒骂道:“你还笑?不要脸,吃了笑婆婆的尿!” 江元见他还是个孩子,也忍不住大笑起来。 冷古被那孩子骂得气笑不得,沉声道,“你们连仇人都不认识,居然就要来报仇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!” 那孩子红着脸骂道:“有什么滑稽?你又不是不认识我!” 那少女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,低声对少年道:“小弟!不要多说话!” 说着她仰起了头,对冷古道:“那么你是什么人?” 冷古微微一笑,道:“你不必问我,反正我不是百里彤,与他也丝毫没有关系!” 说着他左臂轻招,已解开了二人的穴道。那少女似乎对冷古的身手大为吃惊,他万料不到冷古比她大不了多少,却有如此卓越的一身功夫。 冷古指着两张竹椅道:“你们两位请坐,我们谈一下。” 他们姐弟两个,迟疑地坐了下来。 那孩子惊异的向冷古及江元望了一眼,问道:“你的功夫怎么这么高?谁教的呀?” 冷古不答他的话,笑道:“那百里彤功夫不在我之下,你们就这样来报仇?” 冷古一言说得他姐弟二人伤心不已,各自低头流下了眼泪。 江元见状忖道:看样子这姐弟二人与百里彤似乎有着血海深仇。 江元想着,不禁说道:“你们不要难过,有事可以告诉我们,说不定可以帮你们个小忙!” 那少女仍是摇头不答,只是流泪,那孩子拉着姐姐的衣袖,悲声道:“姐姐,不要哭……我们走吧!再去练功夫!” 冷古及江元虽然冷漠,却是侠义心肠,生就一副疾恶如仇的性格。 这时见姐弟二人如此情况,心中不忍。 冷古搓了搓手,说道:“你们不要难过……” 江元接着说道:“你们叫什么?请告诉我,或许以后可以帮你们一些忙。” 那少女黯然地摇摇头,说道:“既然你不是百里彤,冒犯之处请多原谅,我们要走了!” 江元闻言正色道:“姑娘,我们与百里彤不过一面之交,请你不必多疑,如有什么效劳之处,尚请明白说出!” 江元说着,报出了自己和冷古的名字来,那少女似乎吃了一惊,睁大了一双妙目,不住地打量二人。 她对于江、冷二人早已久闻其名,却料不到会在这里遇见。 那孩子睁着一双充满惊异的眼睛,看了二人一阵之后,叫道:“啊!原来你们也是小孩子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那少女也微嗔道:“小弟!不要胡说!” 她说着抬目对二人道:“我们是姐弟二人,我叫江文心,他叫江小虎,来此是为了寻仇的……别的无可奉告了!” 冷古及江元见她满脸含愁,神情之间甚为凄楚,知道必有难言之痛,当下,也不好再追问了。 冷古微叹一声,说道:“既然姑娘有难言之痛,我们也不再问……不过百里彤功夫高你数倍,下次千万不可轻率从事,以免徒伤性命……我看这位小弟骨骼奇佳,将来定可练上一身超绝的武功,像目前这种冒险,实在不值得!” 冷古的话,说得二人又是感激又是惭愧,低下头来,一言不发。 江元也关切的问道:“你们出去可有把握?要不要我们送上一程?” 江文心摇头,低声说道:“不必了!谢谢二位的好意,他日有缘再见!” 她说着站了起来,对小虎道:“小弟,我们走吧!” 小虎闻言答应一声,迟疑着站了起来,他对冷古及江元意有些不舍,因为他知道二人都是一身奇技,恨不得多与二人盘旋。 冷古看出了他的心意,含笑道:“我与江元兄都是生就怪性不喜与任何人来往,不过今天与二位倒非常投缘,以后若有事可到‘大悲寺’传一口信,我随时可到。” 小虎闻言,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,问道:“你住在和尚庙里么?” 这话问得二人都笑了起来,就连一旁正忧心忡忡的江文心,也气笑不得,说道: “小弟!你这么大了,怎么还像孩子?人家怎会住在庙里!” 冷古也笑着说道:“我不住在庙里,不过常到庙里玩就是了!” 这时江元也走过来,说道:“我就住在蓬莱山上,天大的事都可找我!” 文心对二人的热诚无限感激,她眼睛一红,含着泪说道:“多谢二位,以后若有借助之处,自当造访……小弟,我们走吧!” 她说着向二人姗姗一礼,二人连忙躲开。 文心拉着小虎的手,点脚之下,同时由窗口推窗跃出。 他们虽然带出了一些声气,可是这种轻功已是很少有的了! 江元及冷古同时站在窗前,只见她姐弟二人,已由一条小径向黑暗处跃去。 那小虎还不时向二人招着手。 二人见他们来去自如,好似对这里地势非常熟悉,心中好不奇怪。 冷古回身坐下,说道:“我只当百里彤要来,却发生了这等怪事!” 江元接着说道:“看这姐弟二人衣着谈吐,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子女,不知哪里来的一身功夫,又怎会和百里彤有着血海深仇?” 冷古点点头,说道:“是的!这百里彤越发叫人想不透了!” 江元思索一下道:“我想只要查明了这姐弟二人的身世,百里彤的身世也就可以知道了!” 冷古打了一个呵欠道:“可不是!不过我可没工夫去查,要查你去查好了!” 江元见他老毛病又发,心中不悦,冷冷道:“我看你不会就此罢手的!” 他们二人之间,立时又充塞了一些火药气味。 冷古避开不答,说道:“我要睡觉,你是在我这里睡还是回去?” 江元闻言心中好不生气,忖道:这小子说话真是无礼极了! 江元想着,冷冷说道:“我自然回去睡,莫非你还待客么?”